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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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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五

芳草深心空自動

過得數日,期待中的仙界討伐之師不曾出現。裳露開始有些著急,我雖知道那討逆之師遲早會來,卻又礙於袁昂那句“天機不可洩露”,竟是半點也說不得。一時之間,我竟不知怎樣安慰裳露才好。

裳露原形本是熒山當地特產的一種蒲草,莖如蒲葦而花細如米粒,多為白色、黃色與粉色。這蒲草在熒山之巔,日夜沐浴日月之光芒、天地之精氣,日久天長也修煉稍有小成。但她雖修煉已有一千五百年,按理我應稱她為“姐姐”,但裳露由於原形只是一株蒲草,性子嬌怯柔弱,溫順膽小,動不動就駭得什麽似的,白了一張俏臉;與我這活蹦亂跳的性子,一下厚顏糾纏著袁昂、一下又別出心裁說笑頑皮的樣子,真有天壤之別。

袁昂待裳露雖然也是淡淡的,格外客氣,處處恪守禮儀,但神情也比平時溫和一些,語氣比對我說話時輕柔一些……又因現下仙界討逆之師尚未到來,處境險惡之中,唯有袁昂法力高強,可以倚靠;裳露待袁昂,便也多了幾分與眾不同的暧昧意味。

我在一旁,將一切看在眼裏。雖然我可以說服自己這些都沒什麽,但看在我眼裏,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變了味道,使我心底某處總是澀然酸苦,無法不去在意。然而我憑什麽去在意呢?每當我想起數十年之前,袁昂掌心揉皺枯萎的那枝並蒂蓮,我就什麽話也說不出來。

這日,我又看到袁昂在宅子外面的一棵大槐樹下斜倚著,抽出他那柄佩劍,正在愛惜地擦拭。此劍亦非尋常物事,名為“九霄龍吟”,極其鋒銳,至陽至剛,傳說能遇鬼殺鬼,遇佛弒佛;乃袁昂祖先袁天罡遺留於子孫後代之寶物。而裳露就在他身旁,眼睛一瞬也不瞬地註視著袁昂的動作,渾然忘我。裳露生得很美,而袁昂亦是氣宇軒昂;裳露溫婉嬌怯,袁昂英氣勃勃,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情景,美得像幅畫。我心裏不禁一陣酸苦。

可是我天生是個不知道放棄為何物的人。我知道自己幻化的人形,樣貌倒是清秀可人,但也僅僅如此而已了,況且氣韻上先就遜色三分,那種仙人與生俱來的高雅神韻,更不是我所能學得會的。我走上前去,只怕這幅圖畫立時就變成千金小姐、翩翩公子,外加一個小丫鬟的奇怪畫面。但我從來不會知難而退。

我蹦跳著走過去,極力裝出一副開朗的神情和語調。“裳露姐姐,原來你也在呀!袁昂擦那柄破劍,有甚麽好看?”

裳露見我來了,微笑一下,還未答言,袁昂反而開了口:“升蓮,不得這樣無禮!你難道不知,這柄劍是我袁家祖傳神兵,又怎麽會是破劍了?”他說著,竟賭氣似的把那柄劍向我面前一送,“你自己看看!只怕你這麽多年,還沒見過如此寶劍罷!你真是不識貨,長那個腦子也不知是做甚麽用的……”

我暗笑,就知道發表一點攻擊他最崇敬的偉大祖先袁天罡的言論,會讓他立刻把註意力轉移到我身上來。我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,斜睨著那柄明晃晃的寶劍,一邊伸手作勢要接,一邊信口道:“長腦子,自然是思考用的。不是擺設用的——”

那柄劍刃上忽而閃過一道銳光,竟似帶了些熾熱滾燙之意,刺得我立時縮手,低叫了一聲:“哎呀!”

事出突然,袁昂也不禁吃了一驚,急忙撤手收回那柄劍,傾身向前,關切地問道:“升蓮!你沒事罷?那道白光……刺到你了麽?”

我撫著右手,好一陣鉆心的疼痛。再仔細看看掌心,有一道微微發紅的印跡,卻沒有其它痕跡留下。我不由對那柄“九霄龍吟”劍心生一絲敬畏,強笑著說道:“不……不妨事,只是此劍當真有靈,知我詆毀它的名聲,故此發光來薄懲我哩!”

袁昂將九霄龍吟劍拿在手裏,翻來覆去看了很久,眉頭愈皺愈緊,最後道:“想來是此劍蘊含至陽至剛之氣,而你原形依水而生,本就偏陰偏寒,故此沖突,才誤傷了你。”說罷,將那柄劍入了鞘,重新懸於腰間。

裳露見氣氛凝重下來,慌忙說:“升蓮沒事就好。袁大哥所佩之劍,本應異於凡品,方才相襯。升蓮,你說呢?”

我點頭如搗蒜,一邊誇張地甩著手,一邊諂媚地笑道:“姐姐所言甚是!袁昂,你何必皺著眉頭,好像欠我很大一個情的樣子?你若覺得抱歉,日後對我也溫言軟語,和善溫柔一些,便也罷啦。我要求不高,很容易滿足的……”

“呿!又說什麽胡話?”袁昂果然沈下臉來,教訓我道:“大姑娘家,真是一點也不知道害羞的!哪些話說得、哪些話說不得,難道你就一點也不知道?”

我嘻嘻笑著,帶絲撒嬌似的說道:“你都說過啦,我長腦子是擺設用的嘛……” 眼看袁昂真要生氣,我連忙跳到裳露身後,央求她道:“裳露姐姐,你這麽美,唱歌一定也是極好聽的,給我們唱個歌兒如何?再看袁昂那張山雨欲來的黑臉,我真的要嚇死啦。”

裳露緊張地笑笑,遲疑道:“這……我並不曾學得幾支歌兒……”

我大剌剌地擺手:“沒事,隨便唱,隨便唱。裳露姐姐的歌喉,定然比袁昂的說教動聽多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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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昂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,最後只是皺著眉狠狠瞪了我一眼。裳露沒法拒絕,低頭略想了想,就開口柔聲唱道:“孔雀東南飛,五裏一徘徊;十三能織素,十四學裁衣……十七為君婦,心中常苦悲……”

我心底一震,居然是這樣不祥的歌。我迅速擡起頭來掃了一眼袁昂,卻發現他也似乎有些怔楞出神。

袁昂,你為什麽發楞?是因為你擔心會和某個姑娘“孔雀東南飛” 麽?那個幸運的姑娘,又是誰?

我這樣想著,靜靜聽裳露繼續唱下去:“君當作磐石,妾當作蒲葦。蒲葦韌如絲,磐石無轉移……”

裳露是蒲草仙子。蒲葦韌如絲,她眼中,誰將是她賴以托體寄身的磐石?

我低垂了臉,不言不語。微笑從我臉上逸去。呵,我這竟是作繭自縛了。我看見裳露那柔得如水、晶瑩明亮的雙眸,盈盈註視著沈吟不語的袁昂。我的心裏忽然起了一陣絞扭的疼痛,我不禁皺了一下眉頭,眼中迸出了幾星淚滴。

忽然身後似有人輕輕一笑。我們皆是一驚,裳露的歌聲戛然而止。我們一道轉過身去。

竟是一位白衣男子站在那裏。他面容年輕而俊朗,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的模樣,面如冠玉,氣宇軒昂;與袁昂比起來,少了些年少英武的神采飛揚,卻多了一絲沈穩淡定。

我們不由得訝然,皆是面面相覷。還是那男子先出聲道:“在下杜曜。路經此地,聽聞這位姑娘的歌聲,甚是美妙,不由一時聽住了,打擾了諸位雅興,還望海涵。”

他說得極是客氣,我見袁昂眼中仍有一絲防備之色,可身軀周遭並沒有散發出什麽高度戒備的凜然寒意;加上我自己也沒察覺他身上有什麽殺氣或惡意,更沒有妖氣,暗忖此人總不會是那個逆賊派出來的細作,遂對他展顏一笑,熱情地說道:“杜公子忒也客氣。我來介紹,我是升蓮,這位是袁昂,這位就是方才唱歌的裳露姐姐了……她為人溫柔大度,想必也不會在意這些的,公子何必多禮?”

杜曜看了我一眼,眼中蘊含的那一抹覆雜的神色卻頗為奇怪,但他沒有表示出來,只是很溫和地對我一笑。“升蓮姑娘,我看你方才神色頗為黯然,想必是沒輪到自己唱歌,心裏焦急。杜某鬥膽,要給你出個小小難題了——既是這麽愛唱歌,那麽眼下情形,不知又有何歌兒相襯?”

我一楞,見袁昂始終保持緘默,心中忽然一股無名火升上來,又想起了剛才他聽到裳露的歌聲,怔楞出神的模樣。我偏頭想了想,視線落在杜曜耳蝸裏鑲著的一塊小小玉石上,一句歌辭忽然闖入我腦中。我微不可覺地咬了咬下唇,一橫心,清清嗓子,朗聲唱道:“瞻彼淇奧,綠竹青青。有匪君子,充耳琇瑩,會弁如星——”

杜曜臉上似有些訝異,笑道:“升蓮姑娘很淵博啊,時間倉促,轉念之間,卻連這個都想得到。杜某實在佩服。”說著,他就拿下耳蝸裏那塊極小的玉石,放在掌心裏,平攤在我面前。“既蒙姑娘稱讚,當然要有來有往,才是正理。杜曜粗陋,不會唱歌,就以此寶作為酬謝罷。喏,拿著。”

我看到袁昂面容上終於出現了一絲驚異,這使我心中微微一動。然而袁昂卻將自己的情緒掩飾得很好,他和裳露皆與我一般,只是緊盯著杜曜掌心那塊光潔而沒有一絲瑕疵的玉石。那塊玉色溫潤透明,清澈得一如我降生時那片蓮池裏的水。

我很想伸手接下,然而我的理智終究阻止了我。我搖搖頭,對杜曜道:“杜公子,無功不受祿。升蓮不過是僥幸借用先人歌謠,應對公子一個問題而已。即使是酬謝之禮,這個也太貴重了。”我想想,又添上一句。“若是公子真心想要酬報我,不如就為我去折一枝蓮花罷。”

杜曜聞言似有些驚訝,註視了我一會兒,才緩緩笑著搖了搖頭。“升蓮姑娘果真絕不貪心呢。可是,杜某卻有些不明白了——升蓮姑娘身為蓮花小仙,何需杜某去為姑娘采了蓮花拿過來?”

我大吃一驚,沒想到他居然這樣閑閑揭破我的身份。再看袁昂、裳露,亦是一臉愕然。我壯起膽子,大聲道:“杜公子何出此言?升蓮若是蓮花仙子,只怕此時心裏都要歡喜死了!”

杜曜註視著我,彎起薄唇,笑容裏似乎帶了一絲寵溺無奈之意。“升蓮姑娘何必否認?……也是杜某沒說明白。在下杜曜,司鼎雲山一方,如今仙界出了亂賊,杜某忝為討逆之師副帥,算出在此亦有仙人蹤跡,特來相邀,助我討逆。”

我飛快地瞟了一眼袁昂,見他臉上神情覆雜,似訝似喜,還帶著某種深沈的憂慮——可是他為何會憂慮?他等待了二百年的仙界討逆之師不是終於出現了麽?為何他卻一言不發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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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性子急,正要開口問他,卻聽見一旁的裳露忽然說道:“杜公子言之鑿鑿,我們本應立刻答應了的;可是如今熒山上那惡神,端的是神通廣大,又兼助紂為虐之人也很不少,其中比我等三人修為更高、斂息之術更強的仙妖之流,想來也有。小女子鬥膽,敢請杜公子一顯神通,也好打消我等疑慮,安心為仙界效命。”

杜曜聽了,卻不慍不惱,點頭道:“這也是正理。如此,杜某就獻醜了。”說著,向我面前伸出那只握著玉石的手,一攤手,掌心倏然放出紅光,那塊玉石無影無蹤,卻赫然見到一枝花瓣上猶帶水珠的盛開的蓮花!

我訝然,伸手接過那朵蓮花,又看看他的耳朵——耳蝸裏空空如也。我驚訝道:“怎麽可能……那塊玉石到哪裏去了?”

杜曜笑道:“升蓮姑娘若能去院中蓮花池畔一觀,就可見到其中一片荷葉之上,玉石正在那裏。”

我不等袁昂和裳露出聲,已經扭頭向宅院裏跑去。沖到蓮池之前,我喘息未定,一眼就看到蓮池正中一朵開得最盛的蓮花,已為人摘去。那朵蓮花旁邊的一片荷葉上,猶滾著水珠,葉子正中,赫然正是杜曜耳中那塊小小的玉石!

我一陣欣喜,躍起身來,足尖輕點池中荷葉,借勢縱到正中那片荷葉之上,一伸手就取下那塊玉石,握在手裏,發足向外狂奔而去。

我舉著那塊玉石,一路叫道:“真的有,真的在那裏!”跑到杜曜面前,氣喘籲籲地把那塊玉石還給他。杜曜卻沒有接,笑著擺擺手道:“升蓮姑娘,你就收著罷。怕放在耳中易丟,就是放在荷包裏也好呀。既已經送出去的物兒,斷斷沒有收回來的道理。望你萬勿推辭!”

我遲疑道:“這……”又求助般地望望袁昂,見他仍不說話,仿佛很漠然的樣子,不由賭氣,心一橫就點點頭說:“多謝杜公子慷慨相贈!”就把那塊小小的玉石收進了自己腰間懸掛的小荷包裏。

杜曜見袁昂仍不作聲,便說道:“想來杜某這一手小把戲,只能哄得升蓮小姑娘開心,要真的說服袁兄,還需亮出一些真本事。只是此地距熒山甚近,我擔憂萬一打草驚蛇,反而不美。此次仙界派下的主帥,乃是當年襄助姜太公助周滅紂的功臣之一,南極老仙翁。不若袁兄和兩位姑娘隨杜某回營走一遭,見過南極仙翁及諸位仙人,方證杜某所說真偽;何如?”

袁昂沈吟許久,終於頷首,簡潔說道:“就煩請杜兄在前引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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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裳露隨後跟上。其實我心裏已經相信了杜曜之言,只是袁昂向來謹慎,只怕裳露萬事唯袁昂馬首是瞻,也不敢輕信杜曜。可是,我心想,杜曜誠心相邀,剛才也顯露了一手本事,我們還這樣提防他,不是有點過分嗎?於是我奔上前幾步,走在杜曜身側,熱情地問道:“杜公子,我卻不知鼎雲山在何處。那裏好玩嗎?想必是風光秀麗,奇花異草遍生的好地方吧?”

杜曜似乎有點驚喜地轉過頭來,正要回答我的問題,我就聽到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,語調平平地說道:“鼎雲山地處中原腹地,山勢極高,遠處望去幾乎高聳入雲,自半山腰以上,皆看似經常在雲霧繚繞之中,故而得名。但山上卻並無任何奇特之處,在中原諸名山中也因此只排到中游。”

我轉身對袁昂一笑,毫不吝惜我的讚美。“袁昂,你果真見多識廣、學識淵博啊!”話音剛落,我眼角餘光瞥見身旁杜曜神情黯淡下來,似有一絲黯然之色,心下又頗為不忍,絞盡腦汁想安慰他幾句。“呃……可是,既然據說這鼎雲山除去高度驚人之外,並無甚出色之處,那杜公子又是憑什麽當上副帥的呢?可見這鼎雲山,一定有不為外人所知的妙處呢。”

杜曜聞言,忽而對我展顏溫笑。那個笑容,如孩童一般開心而燦爛,原本是和他看上去二十六七歲的樣貌不甚相襯的,然而那笑容卻極具感染力,使我也感受到他那種欣喜,不由自主也微笑了起來。

杜曜笑望著我,忽然問道:“升蓮姑娘,你平時都是怎樣稱呼袁公子的呢?”

我有些詫異,如實回答:“呃……就連名帶姓啊。叫他‘袁昂’。”

杜曜頷首,突然面色一肅,很認真地對我說道:“等下到了大營,見過諸仙,據杜某妄自推測,你們也是會留下來助我們一臂之力的。今後大家就都要並肩戰鬥了,還一口一個‘姑娘’、‘公子’,顯得多麽生疏。杜某有個不情之請,升蓮姑娘可否以後把這些客套稱謂一概都省了,直接喚我‘杜曜’便可。”

我大為驚訝,覺得他這個要求確實有些唐突。但杜曜的神情和語氣都很誠懇,何況我一向對那些仙界的繁文縟節最是記不明白,想著這樣也好,可以替自己省事,遂歡喜地點頭說:“好啊!我最怕跟別人文縐縐地掉書袋,說一大串言不及義的客套話了。杜曜,就這樣說定了罷。”

我身後,袁昂的聲音忽然橫插進來,有絲惱意。“升蓮!這是杜公子瀟灑大度,你也莫要得意忘形起來,須知禮不可廢!到了大軍營帳,見了那麽多各路仙人,你難道都跟人家直呼其名麽?”

我抓抓頭,很困擾地想了想。“哎呀,也對。仙人們大概會覺得我是個野丫頭,不配名列仙班罷?那……這樣好了,”我很快找出了一個變通之道,“我還稱呼杜曜的名字,反正他自己允許的嘛!在別的仙人面前,若他們不允許我丟掉那些禮數和尊稱,那麽我就照舊尊稱他們唄。”

袁昂似是氣極,怒道:“你……真是愚鈍!連應有的禮儀都渾然不知,到時候也不怕別人說你不像個仙人!”

我大吃一驚,“我哪裏不像個仙人了?”難道我露出了什麽馬腳?我慌忙跑過去,討好似的拖住袁昂一只手臂,諂媚地搖晃。“袁昂,你是嚇唬我的罷?想我雖不如你這般英明神武,卻總是有那麽一點靈氣在的;你瞧,你瞧——”我炫耀似的信手在面前結出一朵蓮花幻影。

袁昂俊秀的雙眉蹙起來,好似很受不了似的嘆了一口氣。用力抽了兩次,我卻抓得緊緊,他沒能把自己的手臂抽回來。“升蓮!當著人前,你這樣拉拉扯扯的,算怎麽樣呢?還這樣自吹自擂,也不怕醜——”

我眨眨眼,厚顏道:“怕什麽?裳露姐姐和杜曜又不是外人……”

一語未畢,卻見袁昂面色倏然沈了下來,手臂繃直,輕輕巧巧地一揮,居然就甩脫了我的掌握,向村子外面大步走去。

我莫名其妙地盯著自己攤開的兩手,自言自語道:“這一招也不知道是誰教他的?屢試不爽。也不知道有沒有變成八爪魚也似的招式?下次我變上幾十只手,看他一個一個慢慢甩開罷!”

杜曜“噗”地一聲,失笑出來。他搖了搖頭,對我和裳露說:“兩位姑娘,也請移步,隨杜某前往大營一證真偽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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